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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七彩凝眸,来世相守】

【七彩凝眸,来世相守】

ACT I 凝眸

剑光,头落,血扬。
一半天的彩虹突然绽放,朵朵鲜花,如酒般鲜红。
豹子温热的头颅抱在瘦弱的少女怀中,美丽的双眸带着惊讶和欣喜。
“小妹妹,豹子的血可好吃么?”
男子缓缓擦拭长剑,还剑入鞘。
“你、你、你是谁?”
“我吗?恩……叫我牟甲吧。”

我带着男子回到了山门,瘦高丑陋的大汉远远看到我全身沐血,疾奔而至。
“我没事,长老,他救了我。”
“唔?”大汉抬头看着青年男子,后者一脸微笑。
“在下牟甲,得见高僧,不胜荣幸。”
“唔。”大汉冷冷道,“不是高僧,我现在只是个看门的。”

“长老,有豹子,他救了我。”
“唔?”大汉似乎很喜欢说这一句话。突然嘴角淡起微笑。“就是他?”
“啊,那个,不是,那个,……”我语无论次,又难以辨别。
“这就是你喜欢的那个救命恩人啊。”大汉语意突然温和,看着少女。
“啊,这个,不是。”我慌忙解释,却又不知道在解释什么。
“在下偶然路过,见到这位小姑娘身处险境,所以杀了那头畜生。”牟甲微笑。
大汉看了牟甲一会,道:“很好。你很好。进来吧。”

我不知道,是不是从那一刻起,我们就注定要经历一个没有结局的错误。尽管那错误很是美丽,我却宁可它从未发生。
牟甲救了我。长老很喜欢他。
长老夜晚用雪山的青稞酒招待牟甲,他本来还像个翩翩君子,一看到酒两眼放光,死活不肯走了。
我并没有机会解释什么,而且我还年少,认为这并不重要。
其实,年少时你认为不重要的事情,早晚有一天你会感觉它很重要。

牟甲与长老相谈甚欢,几乎每日到访。长老从未问过他师承何处,来这偏远的寺庙有何目的。
而我那时还不懂得考虑这些。
我在思考别的事。
每日来到寺院的奇怪人物越来越多。红衣的番僧,美貌的少妇,却独未再见那个人。
那个人,是进去来就没有再出来呢,还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离开没有再回来呢?

长老与牟甲交情日深,言谈举止中往往涉及我不少,牟甲有时会暧昧地看着我笑。
有一日,牟甲未来,长老房间里却来了一个奇怪的人。
我并没有见过这个人,他是深夜到访,我起来敬茶。
那人与长老相对而坐,我未看全他的长相。

他稍稍转头,用眼角扫了我一眼。长老道:“下去吧。”
我如木雕泥塑。
那一眼似化外春光,仿佛西天极乐之祖祥光照耀我身,浑不知喜怒哀乐。
许久我才能走动,出门。
很多年后,我想,我终于知道他是谁了。
长老说过,九尺高台,身披袈裟,讲经七日,竟无一人困倦。
只有那个人,才会有那样的眼神吧。

出于好奇,我静静站在窗下。以后我才明白,原来他们是知道我在窗下的。
只言片语,我听得不全。
“本寺源头,我想你已经知道。但事关重大,我需再对你说明,师弟。”
“唔。”
“昔年三藏法师路经此地,座下次徒悟能法师降妖除魔,深谙雪山绝地,求生唯艰,留下经书三卷。”
“一者,欢,二者,喜,三者,你知道是什么吗?”
“唔,欢是吃饭,喜是色欲,师父说的。”

“师弟,你错了。悟能祖师与三藏法师行到雪山,生出分歧,三藏法师以出世为论,悟能祖师以入世为执,便于你我现坐之处论战良久,最后三藏法师竟未能取胜。到得西天佛祖处,三藏法师的出世论才得了上风,而悟能祖师的言论,就只留在此地了。”那人温和得声音婉婉道来,听在我耳中,却有说不尽的惋惜。

“悟能法师固然食量极大,然而不进食却是毫无影响。他以食为欢决,是告诉我们,人活着,先要吃饭。这本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。”那人叹息着说道,“师弟,你的武功一直比我高,但是,师父说,你在佛法上缺乏天分,如继续练习下去,会造反噬,师父考虑到你年轻气盛,因此没有对你解释。”
“唔。”
“悟能法师的论说与西天上佛相反,其实本质却是相通的。西天佛祖要六根清净,悟能法师要我们食色相辅,不是没有原因的。”那人暖洋洋的声音缓缓说道,“其实到了最后,大家都是走到同一条路上,却因为这起初的分歧,让佛祖直接将悟能法师降为使者,多修炼了几百年。”
“唔。”

“九百年后,悟能与佛祖论战,历经三百年,凡间善恶种种俱成为他们的论据,无一例外。最后佛祖动怒,悟能法师笑了,只说了一句话:‘我赢了’,然后就消失不见。不久,天地自然生出一位佛祖,为后世膜拜遵从,那就是弥勒。”
“唔。”

“师弟,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?”
“师兄,我不明白,我寺香火鼎盛,你佛法高深,欢喜神功绝顶,何须再……”
“不,师弟。你没有仔细听。你总是这样,”他叹了口气,“悟能法师留下的,有欢,有喜,还有第三卷,叫做祭。”
“他是告诉我们,吃饱了饭,可以使人欢快,满足色欲,可以使人喜乐,然后最终要使用祭。”
那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如寒冰。“神刀血祭,只有斗争,才能最后使我们变得强大。”
他长长叹息了一声,显得非常疲惫。
“师弟,我希望你能理解我,”他的声音充满了疲劳和松懈的悲哀,“多年来,只有和你说话,我才能够休息一会。”

人上人,总是很累的。他们说的话我并听不懂。

“唔?”长老的声音平平淡淡,似是已经见惯了这位伟大人物的疲惫。“继续开门关门?”
“不”。伟大人物的声音显得很弱小,“我们商定,寺内所有人物修习欢喜禅,扩大山门,广招弟子。”
他声音顿了一顿,慢慢地,又坚决地说道,“那个老祖坚持要凝眸陪他修炼,说她是百中无一的鼎炉。”
我心里突地一跳。我?鼎炉?欢喜禅?那个……

“唔!”长老的声音突然提高,似是被什么毒蜂蜇中了。
那人又慢慢说道,“何况你只是因为言语冒犯,就杀了他两个弟子,……只因你是我师弟。”
长老沉默了很久,道:“我养她长大的,她虽然只叫我长老,但我当她是女儿一样。”
长老顿了一顿,接下去道:“你食色相辅,法力高深,有着说不尽的欢喜。但我一天天将他养大,看着她长高,看着她会自己穿衣服,会做玩具,会偷偷玩耍,一点点成为大人,现在,”长老的声音满涨涨的,艰难、却又坚定地说道:“你要我的女儿去陪那老头子练欢喜禅么?”
长老是个话很少的人,我第一次听见他说这么长的话。

“更何况,”长老似乎是缓缓站起身来,道:“师父知道我笨,但是他对我说过,欢喜禅我虽然不能学,但是只要记住,欢喜禅的本质,就是让我坚持要自己喜欢的东西。”
他平平淡淡的声音继续道:“我虽然没有练习欢喜禅,但是也自信没有人能够抢走凝眸。师兄,你果然还是以前的样子,你走吧。”
我僵立在窗外,不知流云飞逝,转瞬天明。

天亮了。牟甲到访。
长老突然拉着牟甲进入我的房间,道:“凝眸,你嫁给牟甲如何?”
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世界上最荒谬的包办婚姻。
但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拒绝。我沉默。
长老道:“牟甲,你带她走吧。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。”
牟甲迟疑道“凝眸似乎并不情愿……”
长老道:“不会的。她一直说她喜欢她的救命恩人,不会错的。”
牟甲看向我的眼光中带着惊喜和质疑,我却羞红了脸。

我不知道,羞红了脸算不是一种错误。但是牟甲后来说,就是那一刻,他爱上了我。

我跟着牟甲走了。不出意料的,有人追来。
牟甲拔剑,挥剑,收剑。
还有人来,他拔剑,挥剑,收剑。
也许招式不同,但我看不出来。
因为,我不懂武功。完全不懂。

久而久之,牟甲拔剑,挥剑,收剑,在我的脑海中形成一种幻象。

他赤着双足突然出现在我面前,银色的弯刀斩落雪豹的头颅,然后笑眯眯地问我:“小妹妹,豹子的血可还好吃么?”
但是我清楚地知道,牟甲从来不赤足,更不会使用弯刀。
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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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CT II 牟甲

不要问我从哪里来。我的故乡在远方。
为什么流浪。
那一年,不知道为了什么,我离开师门,流浪。
黄历上写着,破甲坐兵,大利西方。
于是我向西去。

戈壁,长城,沙漠,雪山。
前世如有记忆,我下辈子一定还会记得这壮观瑰丽的景色。
人生的奇遇真的很难预料,比如我派有一个臭名卓著的大师兄,最后和一堆尼姑搞的乌烟瘴气,据说最后还学会了采阴补阳。
但我没有料到我的奇遇。
我一个淫娃荡妇都没有遇到,却娶了一个妻子。

她跟着我一路亡命天涯,而这亡命的理由却来自于她。
那些人都是来追她的。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拔剑战斗,但是好歹她是我的妻子,总不能让她被人捉了去。
凝眸每次痴迷地看着我挥剑杀敌。那炽热的目光烧得我热血沸腾。
我体会到作为一个男人的那种力量和荣耀。

每晚,在压迫和胜利的共同作用下,我们极尽恩爱,抵死缠绵。
那种生死与共的感觉使我们之间的感情急速飞升。
我不介意为了她杀人。
何况那些秃驴一个个眼神迷离晦涩,绝非善类。
这样的秃驴我杀多少也不嫌多。

然而我没有料到,这一天,来的不是秃驴。
不但不秃,头发还长得很。
那一团银光闪耀从万年积雪上急冲落下,我还以为是传说中的雪妖精大意失足。
然后从中闪出一排刀光。
我清楚地记得,那一排刀光。她出刀的速度很快。
快得让我的眼睛看上去似乎有10多把刀并排砍了过来。

奈何我不怕。我的武功没什么了不起,但就是不怕这些花里胡哨的招式。
我全身突然立起,狂喉一声,长剑毫无花俏地直刺刀阵中央。
那雪团孰地弹了开去。在十余步外突然长身而立。
那是一个长发、赤足的白袍女子。

雪山的金芒刺痛了我的眼睛。
也许就是这一刻,她那一弯淡淡的微笑印在我的脑海,从此挥之不去。
我方寸大乱。第一刀,她劈落了我的发束,第二刀,她划破了我的前胸。
我削落了她的耳环。
她砍伤了我的左臂。
我剑尖点在她的咽喉,她弯刀据我脖颈还有1寸。

此时,我看到了凝眸。她在屋檐下远远地看着我们。
没有担心,没有欢喜,没有悲伤。没有激动,连起码的关注都没有。
她的眼神并没有在我身上。
我瞬间如坠冰窖。我突然意识到,凝眸没有爱过我。
尽管她已经是我的妻子,但那只不过是我的年轻冲动和自以为是。

我放走了那快刀女子。
手中的剑似有千斤重。鹅毛大雪纷纷扬扬。很久以后,当我转头看去,凝眸已经不在了。
她,走了。

我缓缓坐在雪地上。任冰雪将我这样掩埋。我慢慢变成冰雕。
那种全身由内到外变冷的感觉,真的很好。
我曾经问过师父,他的武功是不是天下第一。

他没有回答。隔了很久,他缓缓说道,孩子,等你能够战胜自己的时候,你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。

我想,我现在知道了。
李铁嘴给我算过命,他说:一关难破,两世相隔。
我不信命。我去找据说是天下第一算命师的小宝贝,她捣鼓了一会,说:“你人品是负的。”
人品是什么,我不知道,总之,那句话的意思不是“命很好”。

我冻结了所有真气的流动,任每一条血脉凝结成冰,与大地混作一体。
眼前逐渐变得漆黑,我想,夜晚了,我要死了。
我知道人都会死去,但从没想到,我的死亡会是这种方式。

很久以后,我醒来。我居然没有死。
温暖的火堆旁,坐着白衣的女刀客。
银色的弯刀,雪豹的肉,烤的很香。我迷茫地看着她。

“你放过我一次,我救了你一次。”她说,“我们扯平了。”
她拔刀,“现在,我要杀你了。”
我一语不发,深深地望着她。
“在死之前,有什么遗言?”她将长剑踢到我脚下,弯刀上扬。
我深深地望住她。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恩?”她显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,愣了一下。
“我没有名字,”她皱了皱眉头,又笑了。“我排行老七,师弟们叫我七姐,师兄师父叫我阿七。”她偏着头看着我,“满意了?我砍了啊?”
“七,你像小燕子,叫燕七好不好?很多年前,有个女侠就叫燕七。”
“不好,”她拒绝得很干脆,“我也不是女侠。”

“哦,我这样叫你好不好?”我说,“我马上就死了的。”
“随便你吧。”她微笑了,“你倒是有心情。没见过你这样的。”
我突然想起今天,想起昨天,前天,这些天的一切。
我闭上眼睛。“动手快一点吧。让我听见风声。”

“什么风声?”
我闭着眼睛,闭着嘴。
“问你呢,什么风声?”她一脚一脚地踢我。
“血。”我挤出一个字。闭上嘴。
“什么?”
“血喷出喉咙,据说是风声。”我心灰意懒地解释道。“快点吧,我急着上路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她开怀大笑。

我还没有死。她一直笑到我睁开眼睛。
“哈哈……等得不耐烦了?哈哈……”她还在笑。
我懒懒地看了她一眼,又闭上眼睛。
上天,我造了什么孽,要这样折磨我。

“怎么还不杀我?”我实在等不下去了。饿的难受。
“干什么?”她懒洋洋地笑着问。横躺在一张豹皮上,仿佛帝王看着子民。
“湿的豹皮不能睡。”“谁说是湿的?很久以前就弄好的啦。”她说。
“诶?你都要死了哎,还有空关心我的皮子?”
我后悔又开口了。人一旦死过一次,求死的心就不强烈了。
想到凝眸,我突然又心痛。很痛。

“我饿。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一阵大笑。
我吃着肉,连咀嚼的力气都很难积攒。
“果然是以食为天,有几分道理。”她若有所思。
“什么?”我突然抬头。
凝眸这几天夜里,经常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,我似乎听到了熟悉的词语。
一种酸楚突然从胸中涌上来,莫可名状的感觉瞬间将我击溃了。
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烤肉上,我喉头哽住一段辛酸。

我哭了。

ACT III 七

那天,我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在我面前哭了。

我其实并没有名字。
师兄妹中,我排行第七。
我们是什么门派,我不知道,事实上,我们除了在雪山深处修炼,很少出去。
我们修炼的武功,据说叫做欢喜禅。

我曾经有很多师姐,也曾经有很多师妹。
不过后来都死了。
死就是死,我们并不悲伤。那并不比雪豹的死亡更让我难过。
雪豹充足的时候,我们尚不需要去吃她们的尸体,如此而已。
据师父说,她们是经受不住欢喜禅的威力才死的。

其实直到我长大,师父才长吁短叹地承认,他教给我们的欢喜禅,有很大的问题。
这问题就是,他其实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欢喜禅,只是知道有这样一种武功,和我们的刀法是相辅相成的。
他根据我们刀法的特性,自创了一种内功,并把它命名为欢喜禅,实际上,他知道这是不对的。
直接后果就是我的师姐们都见了阎王。
她们在一次次的练功中逐渐变得枯萎,最后终于死去,而师兄们却都变得暴虐好色。
在我长大的时候,师父陷入了沉思。

最后,师父宣布,我们的欢喜禅是错的。只能够使男子强大,却会害死妇女。
于是一个个女子被掳来,称为师妹,然后称为炉鼎,死去。
而我是师父养大的,他没有让我练习他的“欢喜禅”。
但是他对我说,等他找到真的欢喜禅,再和我一同练习。
我想,那一定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。

终于有一天,我和师父,师兄弟们来到了一件很大的寺庙。它非常壮观漂亮。
师父和寺院的主人谈论了很久。出来之后,他抱起我转了几个大圈。
他很高兴,他说:“七,我们找到真的欢喜禅了。”
我也很高兴。我说:“师父,我们可以修炼了吗?”
师父摇摇头,道:“我要先找个人试验一下,”他嘿嘿笑道,“我已经看中了一个。”
师父毕竟还是不愿意让我冒险。

可是那人逃走了。师父大发雷霆。
去追逐的师兄弟都没有回来。
师父要我去追,否则就只能要我先试了。
师父怕他自己的内功和欢喜禅无法融合,第一个试功的女子,很可能会死。
我也不想死,于是我就去追追看。
师父说,不行就回来,就直接和我练习。

我失手了。那个男人的剑很快。
然而我不服气。我明明已经砍中了他几刀,我是可以取胜的。
其实师父舍不得我的最重要的原因是,我比他所有的徒弟刀法都好,好的很多。
我是一个天生的练武苗子。

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,这个男人居然在我面前痛哭流涕。
刚才我举刀的时候他都没什么表现。
难道是因为我不杀他,所以他哭了吗?
这真是一个有趣的人。

我最后还是没有杀他。但是我对他讲了我的故事以及烦恼。
他却告诉我,那个女人已经走了。
“去哪里了?”我这才想起来,我来的目的本不是杀他,而是要那个女人。
他低下头,吃吃地笑了:“我不知道。”
我站起来,却发现洞外起了很大的风雪。

我们被困在洞中第3天了,干柴逐渐烧尽,生肉也切完了,洞中已经有丝丝寒意。
自称牟甲的男人坐在那里,他这几天精神好了很多,但是明显还不是我的对手。
“牟甲,没肉了的时候,我就吃你吧?”我说。
“什么?”他看来没有明白。
“我说,等肉吃完了,还出不去,我就吃你的肉。”
“你开什么玩笑?”他大吃一惊。

“别慌。现在我还不想杀你,免得很快就烂了。”
他警惕地观察了我许久,说道:“你是认真的。”
“当然了。”我说。
他哈哈大笑。“也可以。如果吃我的肉你能活下去,也可以。”他笑着点头。
“一言为定。”

又过了两天,他已经给我讲了很多外面的世界,他说雪山是有尽头的,那尽头的外面有着美丽的花花世界,有绿色的柳树,有美丽的花衣服,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事情。讲到后来,他说:“恐怕我不能给肉让你吃了,我还不想死。”
我说:“没关系,你的剑我早扔掉了。我有刀可以杀你。我早看出你没了剑就是一盘菜。”
他点点头,同意我的话。

“诶,你带我出去吧?”我说。我突然想看看他说的“中原”究竟是什么样子。
“中原?”“恩,”我点点头。
“好啊,你不和你师父练功了?”
“是师父想练,我都无所谓。”我说。“练功也很无聊,也许还会死。”
“会死?”他大吃一惊。
“对啊。”我跟他详细解释了我们的欢喜禅。
他长长叹了口气,道:“傻丫头,你们都笨死算了。”

原来是这样的。我突然对师父没什么留恋。

“我不回去了,你带我走吧。咱们去中原。”
“我带你?不行。我有妻子,而且你是邪派的。”
“什么邪派?”
“厄,这个……我给你解释……”

原来门派也分正邪。

“你妻子都走了。她不要你了。”
他脸色一下变得苍白,沉默了。
“哎,别这样,刚才那些笑话呢?我要听。”我很不喜欢沉闷。尤其里洞的排泄物气味阵阵传来,心情已经很不好了。
“我和你一起去找她吧,然后我们一起回中原。”
“那怎么可能,三个人不行的。”他摇头嗤笑。
他想到了什么似的,突然抬头。
“不行,我得马上去找她。你说那个什么欢喜禅……”
我也明白了。“还真是,师父找到她,她一定会死。”

“我们去找她吧,”他站起来,走到洞口,双手挖下一大块积雪。
“找不到呢?”
他动作停止了,背影独孤萧索,如同几天前雪地上的那个雕塑。

ACT IV 长老

我叫黑林勃夫。大轮寺某某代弟子。
也许没有人知道,也许他们故意忘记。
其实我是大轮明王的师弟。而且,曾经,我的武功要远比他高。
但是师父不准我修习欢喜禅,我只能永远练习这一招大手印。

我不想知道为什么,据师兄说,我的性格修习那种禅法,会变成贪吃好色的恶魔。
我想他是对的,至少,我现在还好好活着。
而没有变成恶魔。

那日,我在山下捡到一个小女孩。
她迷失在雪地里,小小的身躯冻得发抖,差一点就喂了豹子。
我击碎了豹子的头颅,将她抱了回来。
她的眼睛很大,直直地望着我。取个什么名字好呢?

佛说,前世三万六千四百多回的擦肩而过换来今世的一眼凝眸。
我给她取名叫做凝眸。

后来,凝眸长大了。并不爱说话,但一个人的时候,也会很调皮。
跟我小时候很相似。
我喜欢静静地看着小家伙偷偷玩耍的背影。
就像是几十年前的我。

那夜,师兄来访。说终于找到了我密宗流失的那一支流派,从今以后,本寺可能会发扬光大,在武林中争得一席之地。
我并不感兴趣。我想,他们在西藏,我们在吐蕃,分支了几百年了,骤然合到一起,未必是件好事。
但是师兄很兴奋。我也没理由拒绝。
只是,那边的宗主,想要凝眸。

师兄从来没有了解过我,他不懂得凝眸对我的重要性。
要我把凝眸交给那种人,那是,没、有、可、能、的。
我知道他们的欢喜禅是个什么东西。

幸好,在不久前,凝眸带回一个男子。
她一直在说她喜欢一个人,那个人从雪豹的爪下救了她的命。
因为曾经有一次,她就是全身沐血的回来,但是神情很兴奋,很快乐。
这一次,她终于把这个男子带回来了。
我想,他是中原某个门派的弟子吧,专出情种、丑闻不断的那个。

经过几个月的交往,我让他带凝眸走了。
我想,我已经老了,老得几乎就要死了。
不能再照顾她了。

那宗主每日派人去追凝眸,我没有阻拦,打开山门放他们去。
我很清楚那名男子的剑法,不会败给这些喽啰。
因为那宗主某日偷袭于我,却中了我的大手印,不能亲自追击。
没有人知道,我只会一招大手印,能抵挡它的人却是寥寥无几,最好的办法是闪躲。
宗主不愿闪躲,因此他开始养伤。

谁知道,过了几个月,凝眸突然回来了。
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
她没有说为什么,但是扑到我的怀里,轻轻地哭了。
她从来没有这样过,我想,她一定很伤心。

我以为是牟甲出了事。凝眸却说不是。
我不相信。而且宗主此时伤势已好,我只有带着凝眸离开。
我们一路走下去,就这样穿过了雪山,走过了戈壁。
我要找到牟甲,弄清楚真相。

ACT V 老祖

我从没想过,我会在一个看门的手下落败。
即便是伤势复原的现在,我也没有勇气去接他那一招。
那简直就是意味着死亡的大手印。

但是那女孩没能追回来,阿七也没有回来。
如果连阿七也没有回来,我想,我得不到她了。

其实那天上山我就注意到了那个女孩子。
她站在广袤的雪地上,就像盛开的雪莲花。
她实在是比阿七还要美丽。
一想到这里,我就后悔的不行。
格老子的,起码应该先用阿七试一下。

国师只交给我了欢喜禅的入门,但是,我多年的错误修炼已经形成了一股霸道的力量,难以拔除。
所以要用一个资质绝佳的炉鼎将它完全容纳,但一旦倒流,则会反扑自身。
国师说这是解救我的唯一方法。
其实我没有告诉阿七,自从我发现自创的欢喜真经有问题的时候,我就经常难以控制自己。
她之后的很多师妹,其实并不是被采吸而死,而是我在极度欢愉的情况下,亲手杀掉的。
我醒来也很后悔,但是中断修炼的那种折磨,难以想象。

大手印的伤势养好之后,那股力量渐渐又要操纵我,我变得烦躁不安。
国师坚持要我交出血刀刀法血祭的秘诀。
而我未得到真正的欢喜真经,如何能答允。
更何况现在欲火焚身,五脏欲裂。
再没有炉鼎,我将要丹田炙化焦枯而死。

便在此时,阿七居然回来了。
真是天不亡我。

但是阿七已经背叛了我。他跟随了那个叫做牟甲的男人。
向我索要那个小女孩。
我一阵恶念升起,按捺不住,怪声笑道:“那小娘皮在老子胯下生生死过去,又活转来,往返几十次,早连渣子都不剩啦!你们到雪豹的粪便里去找她罢!哈哈哈哈!”

我没有想到,那个男人的剑那么快。
身上瞬时多了无数的伤口,鲜血狂喷。
我恢复了一点理智,这样不行。
我逃。
还好,阿七给我让开了路。
小娘皮,老子没白疼你。

那人紧紧追来。像一头疯狂的野兽。
我鲜血滴滴散落雪原,一路狂奔。
幸好,他的轻功真不怎么样。
而且没有那些牛鼻子的缠、粘、连。
我逃得很快,血流得更快,气力在流逝。

他却不离不弃,就像我当年抓炉鼎那般执着。
终于,他还是追上了我。
在那个雪坡上,他一剑洞穿了我的右胸。
鲜血纷扬,一半天的白云尽化作赤色。
那股霸道的力量突然逝去,我头脑渐回一阵清明。
我双手抓住剑身,纵声长啸。

背后万年积雪如怒潮倾泻而下。
阿七飞身过来将那男人拉出险地。
我笑了。
葬身冰雪,也是个很好的结局吧?
阿七,我看到了你脸上的泪。

ACT VI 刀

“刀哥哥,快走啦,小希一定等急了呢。”晓妹总是催,催,哎。
自从我们成了亲,我反倒像个长不大的孩子,她一个劲地照顾我。
殊不知,她说的这些我早都想到了。但是我宁愿享受这份叮咛。
那是一种温馨的感情。

几个月前,吐蕃国发生了一次严重的雪崩灾难,数以万计的民房在冰雪洪流中湮灭无踪。
峨眉圣女小希前往诵经救助,我们却听说绝世淫魔松冈美羽盯上了小希,意图不轨。
晓妹与小希是至交,我们立刻去追随保护。
这间小店,是吐蕃国很有名的胜地。
因为据说昔年臭名卓著的藏边五丑,便是在此处被丐帮洪七一举歼灭。

“原来牟甲不是个名字?”邻桌一个少女的眼睛瞪得很大,声音清脆。
“这位姑娘,一般没人拿这个当名字,这个词儿的意思大概就是……恩……怎么说呢”那小二摸着头,一时间难以解释这两个字的意思。
那女孩显然是天真过了头,居然连这个词都不懂。
但是她身边的汉子一脸黑黢黢,显然也是不懂。

“就相当于讲故事,‘从前有个人’,这个有个人就跟牟甲是一个意思。”晓晓的热心肠毋宁说是凑热闹立刻发挥了作用。
“唔!”大汉和少女恍然大悟。
那少女脸色变得苍白,一排皓齿咬住了下唇。艳丽无双。
虽然在我眼中,晓妹是最漂亮的,但不可否认这个小丫头也很好看。

“总之,你要想靠这个名字找人,基本没可能。”晓晓解释道,比如这位大师,她指着那大汉,“人家要只是说,我要找个和尚,他的名字就叫和尚,那肯定找不到。”
那大汉光头黑亮,面沉似水。
“凝眸,”我们走吧。那大汉叹了口气,“也许他另有苦衷。”
那少女凝坐不语,突然眼神变化了,她直直抵望着楼梯口,眼神涣散了。

随着她的眼神,一男一女依偎着走上楼来。
那少女的眼睛亮了,亮得不可思议,我知道这种眼神。
我每次晚归,晓晓从家里迎出来就是这种眼神。
那是爱情的光芒。

旋即,她的眼神突然变化,变得愤恨,哀伤。
那走上来的一男一女也看到了他们。
他们站住了。
站在楼梯口的男子惊讶地望着他们,神情极度震惊。
少女站了起来,浑身颤抖地扶住桌子,眼神直直地望着他们,道:“为什么,你们……”

那男子面上表情化作惊喜,向前迈出一步,却意识到手臂被身后的女人挽着,他茫然回头,又转头,道:“我……”
桌边的黑和尚双目精光暴瞪。
男子语无伦次地道:“凝眸,太好了……他们说你死了……”
那被唤作凝眸的少女冷冷地道:“我死了,你们就在一起了是不是?”
那男子道:“不是,我,不是……不是那样”

身后女子默然放开了他的胳膊,退后一步,静静站着。
男子又回头,道:“阿七,我……”
唤作阿七的白衣少女静静看着他,修长的身形似乎也微微颤动。
晓妹见势不妙,早就逃回我的势力范围。
邻座上一个独饮的老者又倒满了一杯酒。

凝眸慢慢站稳身形,缓缓走过去。
那男子显然就是她要找的牟甲,此刻他竟然退了一步。
凝眸眼中流露出痛苦颜色,慢慢走到牟甲身旁。
她轻轻地,轻轻地,将头靠在牟甲的胸口。
牟甲双手微张,似拥非拥,脖颈向侧后拧成一个奇怪的角度。
我听到,凝眸轻轻笑了一声。
那笑声,无奈,凄凉,充满了无限的自嘲。

她慢慢抬起头来,望着牟甲的眼睛。
牟甲缓缓垂下目光。
凝眸轻轻说道:“甲哥哥,你不要愧疚。我现在才知道,其实我没喜欢过你。”
牟甲惊然抬头。凝眸摇头制止了他,继续说道:
“所以,我祝你幸福。我很高兴。”
她脸上缓缓垂下清泪,就这样走去,下了楼梯。
那高大和尚站起,路过牟甲时,停了下来,叹了口气。追随下楼而去。

牟甲一直站着,放佛木雕泥塑。
阿七白衣如雪,凝立身后。
整个小酒楼仿佛沉浸在一种让一切凝固的气氛中。
我怀疑他们两个就这样会站到老死。
一个不肯上前一步,一个不敢转过头来。
良久,角落里的老者“滋”的一声,饮了一杯。

老者开口缓缓说道:“那位牟甲少侠,可有兴趣过来共饮一杯?”
他的声音很缓慢,很沉稳,似乎没有什么力量,却无声中打破了这种僵局。
牟甲缓慢艰难地走到桌旁,老者给他倒了一杯酒。
牟甲一饮而尽,慢慢坐下。

老者道:“恕老朽多嘴,负气而走的是正妻,身后站立的是新欢,可对?”
牟甲没有抬头,也没有回答。
老者仰头道:“姑娘,也过来一并坐下吧。”
阿七缓缓走过来,却没有坐下,只是站在牟甲身后。

老者又满了一杯酒,牟甲饮了。
老者道:“两位勿怪,只因老朽当年也曾为情所困,至今不曾得脱,个中滋味,自是难以述说,今见二位同堕此苦,不由心生同病之感,相邀一杯,唐突勿怪。”
牟甲缓缓摇头,自己拿起酒壶,饮了一杯。
晓妹轻笑道:“老丈这么大年纪了,也懂得情爱,嘻嘻。”我轻斥一声,晓妹吐了吐舌头。

岂料那老者听见了,微笑道:“小姑娘说的是。但是从来也没有规定说人老了就不能谈论情爱。便如你二人如今情深似海,难道到了老朽这般年纪,就不能再有情爱?”
他这话说的很有几分道理。我突然想到,等几十年后,我和晓妹鸡皮鹤发,风烛残年,是否也能如今日这般恩爱?晓妹是否还能明眸善睐,俏喜可人?
晓妹与我心有同感,我二人对望一眼,不由握住了手,感到对方弥足珍贵。

那老者不再理会我们,转头道:“少侠一看就是中原人,不知师承何处?”
牟甲用手在桌上划了一个字。老者轻轻点头。
“难怪你们不回中原,这位姑娘一望便知非正派中人,贵派定是难以容纳。”
我定睛望去,那女子赤足雪衣,肤色呈现不正常的白色,容貌虽然极美,却明显带着西域的血统。
不知为何,我觉得她长得很像刚才离去的凝眸。

老者看牟甲又喝了一杯,道:“少侠现在有何打算?我看那姑娘离去时颇有不舍,想来不会走远,若是找寻想必不难。”
我心下诧异,心想这老者如此言语,对犹豫不定心神大乱的牟甲可没什么好处,所图何事?转头望向晓晓,她也是秀眉微蹙。
老者又道:“或者带着这位七姑娘远遁他处?从此不回雪原?”
牟甲抬头,道:“你想说什么?”他的声音嘶哑,混沌。倒像是在梦呓。

老者笑道:“不要误会,我只是心中有同样的事情难以取舍,所以想问问别人。”
牟甲沉默良久,站起转身。
他垂下眼皮,道:“燕七,我们走吧。”
燕七丝毫未动,她凄然一笑,道:“甲哥哥,你不敢看我了吗?”
牟甲没有抬头。

燕七道:“其实你心里还是想着她,是不是?你去找她吧。你本来就是她的。”
牟甲抬头道:“燕七,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喜欢的是哪一个,这几个月来,要不是有你,我……”
燕七打断他道:“那是因为你以为失去了她,现在她回来了。”
牟甲激动道:“不是!你明知道不是!”他眼中似乎也有泪流下,道:“她根本没喜欢过我……”
“但是你答应过她,”燕七笑了,泪水轻轻滑落。“男儿一诺千金,对不对?”

牟甲痛苦地道:“阿七,不要逼我了。”
燕七慢慢擦去泪水,露出很欢快的笑容。
“牟甲,其实你不了解我。我从小就在隔绝的死亡雪谷中长大,我对感情看的并不重。”
她顿了一顿,声音变得寒冷。
“我的师姐师妹一个个死去,我对离别几乎没有感觉。我也从未想过会喜欢一个人。”
牟甲望着她,眼神中全是痛楚。
“但是我也没想到,这种感觉会如此难受。不过,我已经接受它了。”
牟甲冲动地抓住她的手,道:“不!你不能离开我!”
燕七转头,轻轻道:“那凝眸呢?你能离开她?”
牟甲如中雷击,握着的手也松开了。

燕七轻轻笑了一声。那笑声,无奈,凄凉,充满了无限的自嘲。
她缓慢地转过头去。
“甲哥哥,我离开你,心里很痛苦,但是我喜欢这种痛苦。”
她似乎要走开了。牟甲喃喃地说:“阿七,我心里更痛苦……”

角落里的老者突然长吟道:“当断不断,必受其乱!”
也未看清他使用什么身法,突然出现在楼梯口,挡住了燕七的去路。
他嘿嘿一笑,道:“我先说在前面,我并未安着什么好心。只是看到两位痛苦,我却想劝解一句。希望减少你们的苦楚。”
燕七停下,牟甲抬头。

那老者长叹一声,道:“两位以为我今年有多大岁数?其实我到现在,还没有到三十岁。”
我和晓妹一直静静地看着,心中也是百感交集,却无法言语。
但老者的这句话马上就把晓妹逗笑了。
难道这家伙也能永远停留在二十五岁么?
老者抬头望来,道:“很好笑么?便从我尝到这痛苦滋味的那一天,我的心就停止了。无论过去了多少岁月,我还是活在我的世界崩塌的那一天。”

他喃喃地道:“痛苦、自责、迷茫、怨恨,时时刻刻纠缠着我,折磨着我,我却在这折磨中享受,不愿忘记那一天,那一刻,那一个人。”

他似是忍受病痛一般轻轻呻吟,语调中却带着咬牙的苦痛:“直到这痛苦、这愧恨将你整个人的心灵蛀空,除了那早已不存在的美好往昔支撑着你,而到了晚年,你竟然已经想不起从前的快乐,你曾经刻骨铭心爱恋的那个人,你对她剩下的竟只有恨!无尽的仇恨!”

他的声音中带着战抖,带着恐惧,带着空虚的绝望,让人感同身受。

他睁开了眼睛,道:“因为,我曾经以为,记得这些痛苦也是一种快乐,让我生活在记忆当中。”他苦笑了一下,道:“我怎么会知道,仇恨的生命力要远远大于情爱,最后会将所有的快乐蚕食的渣滓不余。如果能够再选择一次,我宁愿当年就把她忘记。”

他眼中两道浑浊的泪水缓缓流下。“那样,她在我心中才是永远的美丽……”

老者从怀中轻轻掏出一个酒瓶。

“这是我寻到的一种酒,它叫做‘当断’”,老者说,“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想要忘记,但是又不敢忘记的话,它就是能够帮你下决心的良药。”
“只要你喝了它,你就会把所有不想记得的东西都忘掉。”老者道。“我亲眼见到中原地区第一首富人送外号‘铁公鸡’的天鹰帮帮主老秃,喝了它以后,忘记了自己的万贯家财,很快乐地去做了乞丐。”

“如果你们真的要离开,那我送你们这壶酒,”老者将酒壶放在地上,转身离开。
“如果你们能够结束痛苦,对我来说,也是一种解脱。”

晓妹低声问我:“真有这东西?”我摇摇头,“奇诡怪诞,尚未可知。”
但是老秃现在在快乐地做乞丐,我确是亲眼见到的。
燕七蹲下身去,缓缓拿起了酒壶。
牟甲上前两步,又停止,望着她。
燕七以唇就酒,望着牟甲泪水潺潺而下,道:“甲哥哥,忘记我。”
言罢她仰头狂饮。牟甲快速上前夺下酒壶,却见燕七已经醉倒。

牟甲端着酒壶,垂头望着怀中的女子。
良久,他低头在女子额上一吻,道:“七, 我心里只有你。”
他仰头,饮酒,醉倒,仆。

【尾声】

我挽起晓妹,走出酒楼。
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,似乎永无尽时。
我们沉默地走着,身后两行脚印拖出很远,很远。

我不知道这条路将要走到何方,也不知道我们将会到达何地。
但掌心传来你的温度,我知道,它将伴随我,永远,永远。
但此一味,便已足够。

         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ajump 2010-9-12

   谨以此文献给帮助过我的小刀,老秃,美丽的小希。我敬仰的宝贝姐和雪姐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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